第2節(jié) 第二章
  我告訴自己,只是因?yàn)榱?xí)慣他的存在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一件舊衣服,穿久了不也舍不得丟呢。我如此安慰自己,可每每看到宗晨學(xué)校的校服,看到那個(gè)專座,甚至一個(gè)背影相似的男生,便會莫名其妙掉下眼淚。
  我不知道自己原來陷的這么深。他陪伴我不過短短兩年,卻漫長的如同一生。
  有時(shí)候,我也會從不同渠道聽到他的消息——是的,我不排除有刻意的成分在,可沒辦法,我就是那么沒出息,忘不掉他見不著他,卻還是想知道他最近的消息。
  他又被一個(gè)轉(zhuǎn)校女生看上了,他和張?bào)阕叩暮芙,他又獲什么獎(jiǎng)了,模擬考又是第一。他已經(jīng)是高三了,很快,就該進(jìn)入大學(xué)離開這里了吧。離開這里?一旦想到我再也見不到他,心底就像被抽空似的,空虛的要命,那種空虛深不見底,看不見摸不到,讓我惶恐萬分。
  我迅速消瘦下去,為伊消得人憔悴,原來是真的。
  媽媽以為是我念書太吃力,一度暗示我再找個(gè)家教,都被我拒絕了。
  我有時(shí)會想,如果當(dāng)初沒親宗晨多好,也許我們現(xiàn)在還能和以前一樣在一起,什么都不用去想,開心快樂。而不是像現(xiàn)在,像發(fā)了霉的饅頭——我甚至能聞到身上的霉干味。
  我與他整整兩個(gè)月沒有說過一句話。有時(shí)在路上碰到,也裝著沒看見,每次這樣,我便越發(fā)難過。
  到了十二月,因?yàn)橛幸粋(gè)圣誕節(jié),讓無聊的學(xué)生們異常興奮,像是被打了雞血。
  有人問我,有沒有要送禮物的人?
  沒有,我說?蓜傉f完我就在想,如果我和他的關(guān)系沒那么僵的話,要送他什么呢。
  我一邊恨著宗晨,一邊絞盡腦汁想著怎么偷偷給他送禮物。我甚至想好了,如果他猜到禮物是我送的,來找我當(dāng)面對質(zhì),那我一定要冷漠的看著他說,你是誰啊。氣死他,對,氣死他。
  為了能氣死他,我偷偷買了煙灰的粗毛線,偷偷學(xué)了織圍巾的辦法,偷偷的開工了。每天晚上,故意早早上床,躲在被窩里,打著手電,一針一針的織。一開始技術(shù)不嫻熟,織多了,織少了,太密了,又太寬了,拆了四五次,緊趕慢趕總算在二十五號前完工了。
  我開始想象他帶著圍巾的樣子,一定很英俊,想完我又罵自己沒出息。
  二十四號,陰天,天氣預(yù)報(bào)說有小雪。
  我鄭重其事的將阿力叫出來。如果沒記錯(cuò),他有個(gè)鐵哥們在宗晨學(xué)校念高二,而且宗晨應(yīng)該與他不認(rèn)識。
  我對他如此這般的交代,讓他發(fā)誓一定不許告訴宗晨是我送的。
  阿力笑著拍了拍我的頭,“小丫頭,你也太偏心了,我和你那么久的交情,別說圍巾了,連雙手套都沒有,真?zhèn)?mdash;—”
  “少來。”我白他一眼,“你的zippo可是花了我肉疼的一大把票子,圍巾嘛,當(dāng)然要送自己喜歡的人了。
  “你還喜歡他?”他瞇眼問。
  我這下沒話了,只好極力否認(rèn),“沒有沒有,我就是想氣死他。”
  “可是,你又不讓我告訴他是你送的,萬一他猜不到呢?”
  “……”這我倒還真沒想過,可我就是要讓他自己猜出來,“不會的,他一定能猜到。”天知道我哪來的自信。
  “記得啊,不許透露!”
  “哎哎,知道啦。”
  平安夜,上完自習(xí),大家都飛似的跑出去。
  我來到阿力常去的酒吧,他請我喝果汁。
  “完成任務(wù)。”他朝我眨眨眼。
  “謝謝。”
  “要什么自己點(diǎn),我去那邊找個(gè)朋友。”
  “恩。”
  酒吧人很多,有Christmasparty,舞池?fù)頂D不堪,我坐在角落,心思卻不知飛到哪里。
  “嘿,小美女,要不要一起跳支舞?”有個(gè)滿嘴酒氣的男人上前。
  我沖他甜甜一笑,“不好意思啊,我對大叔沒興趣。”
  那人知趣的笑笑,“嘿,多損人的一張嘴啊。”是啊,要不,怎么能把宗晨給趕走呢。
  “那么,我這樣的,你有興趣嗎?”冷冽的聲音響起,似乎還帶著屋外的寒氣。
  我見了鬼似的轉(zhuǎn)身,看見一個(gè)圍著煙灰粗圍巾的男生,靜靜的站在身后。
  眼淚忽然便大滴大滴掉下,我知道,我就知道,他能猜出來,他一定能猜出來。
  宗晨望著我,深深嘆口氣,“簡淺,別哭了。”
  我的心,突然就軟了下來,眼淚越發(fā)的肆無忌憚。我沒有按照原計(jì)劃,趾高氣昂的問他是誰。我沒辦法,我只是個(gè)沒出息的簡淺,在我送出那條圍巾時(shí),我的心就在顫抖。
  他站在我面前,只是輕輕的皺下眉,嘆口氣,用溫柔的語言蠱惑我,我便沒了脾氣,沒了神氣——就像歌里唱的,你是天,你是地,你是唯一的意義。
  是的,我再也不想回到過去拿三個(gè)月了,那三個(gè)月的日子,空洞無趣,仿佛生銹了發(fā)霉了,我再也不要回去。
  誰讓青春期的荷爾蒙那么迷惑人心,誰讓年少的眷戀總是這樣不顧一切。
  宗晨什么話也沒說,他在隱晦的燈光里,朝我伸出雙手——溫柔的,將我擁入懷里,那久違了的屬于他的氣息。
  音樂嘈雜,卻蓋不住他的心跳,平穩(wěn)有力,不緊不慢,世界在這一刻安靜。
  阿力在角落朝我眨眼,我知道,他出賣了我,可沒關(guān)系,我多感謝他。
  “請我跳一支舞。”我說,“就像那天你和張?bào)阋粯樱埼姨恢琛?rdquo;
  他脫掉笨拙的羽絨,格子襯衫外面套這件淺灰的羊毛背心,他把圍巾松松帶上,如我所想,真的很英俊。如果再搭條領(lǐng)帶,他就是今晚的perfectman。
  我慶幸自己穿了米色的帶帽毛衣,雖然前面的貓咪有些扎眼,但勉強(qiáng)也過關(guān)。
  看著我與宗晨走進(jìn)舞池,阿力與DJ耳語幾聲,鈴兒叮當(dāng)響換成了一首英文老歌,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首歌叫savethelastdanceforme。
  后來的無數(shù)次,在我想念他到瘋狂,到無法抑制時(shí),便會打開音響,聽MichaelBuble的深情獨(dú)唱。
  “youcandance,
  everydancewiththeguywhogivesyoutheeye,
  lethimholdyoutight.
  Youcansmile,
  Smileforthemanwhoheldyouhandbeneaththepalemoonlight.”
  我不會跳舞,一點(diǎn)也不會,我也很緊張,一緊張就踩到他的腳。
  宗晨很紳士,就算踩到了也不皺眉頭,只是在我耳邊輕柔的說,“向后兩步,向前——”
  “babydon’tyouknowIloveyouso,
  Can’tyoufeelitwhenwetouch,
  Iwillneverneverletyougo,
  Iloveyousomuch。
  youcandance,
  goandcarryontillthenightisgone……”
  我知道,今天晚上,我不是灰姑娘,我是個(gè)公主,雖然是穿著貓咪毛衣的公主。
  宗晨帶著我轉(zhuǎn)圈,一圈兩圈,似乎所有的人都不見了,只剩下我們。
  我閉上眼,輕聲低喃,“怎么辦,我那么愛你。”
  “Butdon’tfoegetwho’stakingyouhome,
  Andinwhosearmsyou’regonnabe。
  sodarling,savethelastdanceforme,
  savetheverylastdanceforme……”
  一曲完,他拉著我出去,外面下雪了。
  細(xì)碎的雪從天而降,美麗的像是精靈,我知道,連上帝也覺得這個(gè)時(shí)刻很浪漫。
  “傻瓜。”他將圍巾圍在我身上,忽然輕聲開口,路燈將他的臉照的那么溫柔。
  “你才傻瓜。”
  “那天——我并沒有親阿力。”我低著頭,沒出息的坦白,又飛快加了句,“哦,我并沒有以為你會誤會什么——我只是,只是——而且,我打張?bào)悖彩且驗(yàn)樗日椅衣闊?rdquo;
  “這些事,阿力都告訴我了。”他長長的睫毛上落了幾片雪花,好看極了。
  “我以為你自己猜的,你不是高智商嗎?”
  “你以為這是物理題嗎?”
  “我不就是你的物理題嗎?”說起這個(gè)我又不高興。
  “什么?”
  “你覺得教我很難,對你來說就像個(gè)難度高的物理題,所以,才對我那么耐心。”
  “……”他看著我,忽然笑了,“其實(shí)那天我很生氣。”
  “哎?”
  “我是說,”他難得的有些尷尬,“看見你和阿力那么親密的開玩笑,我很生氣。”
  我決定裝傻,以免他又說出什么讓我誤會的話來,“哦,那你為什么生氣。”
  “我想——簡淺,我大概,也是挺喜歡,和你在一起的。”
  我站在那,愣愣的看著他。
  他這算是,和我表白嗎?
  “我是不是聽錯(cuò)了?”
  “你就當(dāng)聽錯(cuò)了。”他情緒變化的真快,馬上又板起臉。
  他說他喜歡和我在一起?那什么意思,是說喜歡我嗎?有待商榷,他的話總那么留有余地。
  “那么,你是和張?bào)阍谝黄疬^了?”這永遠(yuǎn)是我心頭的一根刺。
  他看著我,沉默良久,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們分手了。”他說。
  “為了她,我們才分手的,對不對?”真是說曹操曹操到,真不該提她的。
  我們轉(zhuǎn)身,赫然看見身后的張?bào)恪?/div>
  雪在她的帽子上,肩膀上積了薄薄一層,看樣子,她來很久了。
  “我從你出學(xué)校就跟著了。”她的聲音哽咽,我忽然有些愧疚,是不是真的是我奪走了她的幸福。
  張?bào)闱榫w激動的從包里拿出一條白色的圍巾,冷笑道,“我送你這份禮物,你說你不需要,不需要圍巾,她的就需要了?宗晨,我們認(rèn)識那么多年,你怎忍心這么對我。”
  宗晨沉默的看著她,一言不發(fā)。
  我忽然覺得很累。
  “張?bào)悖沂窍矚g宗晨,”我忽然開口,“可是,我們并沒有在一起。如果宗晨真的喜歡你,相信他也不會因此而選擇和你分手。”
  “少給我假惺惺,我告訴你簡淺,就是因?yàn)槟悖绻銢]有出現(xiàn),你沒有在他的生命出現(xiàn),宗晨他是會和我在一起的,他一定會和我在一起的。”張?bào)阆袷钳偭艘粯,猛的將手里的圍巾丟在地上,“宗晨,我們連爸媽都說好了,一起上大學(xué),一起出國,然后結(jié)婚,你現(xiàn)在又反悔?”
  張?bào)愕脑捑拖褚粋(gè)巴掌,刺耳的打在我臉上。
  “筱筱,我也告訴過你了,那前提是,我們都沒有遇見自己喜歡的人。”宗晨終于開口,神色疲倦,“我知道有些事情對你不公平,可是筱筱,你得明白,我們都長大了,應(yīng)該明白,有些東西是掌握不了的,也料想不到的。”
  “可我喜歡的人就是你。”她的情緒完全崩潰,
  “不,沒有什么掌握不了的,也沒什么料想不到。”張?bào)憷湫Φ溃?ldquo;我告訴你宗晨,如果你和她在一起,那么,我死。”
  我忽然笑了起來,不可抑制的笑了起來。
  “你想死?好啊,那你去死,死給我看!”我最討厭的就是別人以死相挾,他們將生命看作籌碼,用來換取想要的欲望,可天知道,我多希望用一切來換取這個(gè)東西。
  “別以為我不敢。”她咬牙切齒。
  “呵,真勇敢,以死捍衛(wèi)愛情?狗屁!那是什么東西,宗晨他甚至不喜歡你,更別說愛了,剛從的話你沒聽懂嗎?別自以為是了好不好,別以為什么都該是你的,什么都要順著你,你以為你是什么,要死去死好了,太陽明天照常升起。”
  “好了簡淺,”宗晨拉住我的手,冷靜的說,“別和她爭,她性子烈,說不定真會做出傻事。你先回家,我送她回去。”
  “什么?”我瞪著他。
  宗晨伸手拂去我頭頂?shù)难?ldquo;我叫阿力送你回去。”
  “切,不用,我才不像某人那么金貴,我自己走回家。”說完我氣呼呼的走了。
  沒多久,阿力追了上來。
  “這算是什么狀況?”他問我。
  “鬼才知道。”
  平安夜之后,我與宗晨之間的關(guān)系有了質(zhì)的變化。
  雖然我們都沒對彼此說些什么,但心知肚明。是的,感情這東西,無需太過直白的語言,只要一個(gè)眼神,幾個(gè)動作,足夠蕩氣回腸。
  高三的他,很是忙碌,忙到我們很久才能見一次。稍有空閑,我便跑去他學(xué)校,有時(shí)他知道,有時(shí)他不知道。
  時(shí)間充裕,我等他放學(xué),短短一小時(shí),可以說許多話,許多無關(guān)緊要的話。他與原先一樣,話不多,偶爾吐出幾句也總氣死人?伤矔鋈粶厝岬某倚,會幫我挑掉魚肉里的刺,會伸過手來,拂開我額前的發(fā)絲,這些親密的動作,隱晦曖昧,叫人心里開出花來。
  快上課了,他將我送到公車站。
  要走了,他忽然叫住我,神色有些反常。
  “簡淺,我高三了。”
  “我知道啊。”
  “過完這學(xué)期,我就要上大學(xué)了。”
  我明白他想說什么,眨眨眼,嚴(yán)肅的說:“我都想好了,好好學(xué)習(xí),跟上組織的步伐,你去哪我去哪。”
  宗晨終于笑出來,可我多了解他,他的眼睛里,還藏著事。
  他摸摸我的腦袋,說,“好了,回去吧。”
  我上了公車,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
  我高一,他高三,也就意味著,我們將有兩年的時(shí)間會分離?蓻]關(guān)系,我早早做好打算,沒有什么大不了,地北天南,就算他去新疆念大學(xué),我也跟過去。
  可臨近五月,直到美國兩所常春藤大學(xué)向他伸出橄欖枝的消息傳遍小區(qū),我才知道他要去的地方那么遠(yuǎn),遠(yuǎn)到現(xiàn)在的我,根本無法到達(dá)。我找出世界地圖,看著隔洋跨海的國度,真正感到了沮喪。
  命運(yùn)就像巨大的時(shí)間轉(zhuǎn)盤,一刻不停的帶著我們走向,再怎么努力也無法改變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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