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把漫長的年輪輕輕調(diào)撥,永遠走在生命中最柔軟最純白的時刻。
很顯然,這確確實實是個糟糕透了的周末。生病了,請假,在床上躺了三天四夜,睡得昏天暗地。
電話鈴經(jīng)久不衰,我不得不爬起來。
“淺淺啊……”是頭兒。
“嗯?”
“那個……”她難得欲言又止。
“……有話直說。”我打了個呵欠,又犯困。
“宗晨說——想和你談?wù)劇?rdquo;
我呵欠未打完,硬生生梗住,又吞了回去。
約在星巴克。他進來時,我正靠著窗發(fā)呆。夕陽落山,跳躍的金色帶著火燒云,燃燒了半邊天。
“簡小姐,你好。”他抿著唇,和我客氣的打了招呼。
宗晨穿著絲質(zhì)的深灰襯衫,與水紅色領(lǐng)帶甚是相稱,水晶袖扣恰到好處,簡潔,英俊,細節(jié)也堪稱完美。
他要了咖啡。而我面前的咖啡是擺設(shè)——胃對咖啡過敏,一喝便疼。
他直奔主題,遞過一份合同,客客氣氣:“簡小姐,我們做個交易。”
“交易?”
宗晨拿出一張照片。
我不解。
他目光灼人,許久,才淡淡開口:“你不認識他?”
“挺好看的——可我不認識。”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我,不緊不慢的開口:“他叫衛(wèi)衡,二十六歲,職業(yè)醫(yī)生——也是我的情敵。”
“然后呢?”我挑挑眉。
“我認為你對他應(yīng)該有興趣。”他一語雙關(guān)。
我知道他看起來像什么了——惡魔。
“哦,”我笑了起來,“我沒那么大魅力。”
“不,他喜歡你——我是說,他喜歡你這類型的。”
“你要我去追他?”我冷笑,“那么,好處呢?”
“我的單子,”他冷冷的看著我,“當然,還有——藍田集團在杭州的商鋪租賃代理權(quán)。”
我倒吸一口冷氣。
這里不得不提一下藍田集團,由兩姐弟打拼至今,業(yè)務(wù)不但涉及傳統(tǒng)的商品房,高檔公寓,別墅等住宅項目,也包括寫字樓,商鋪,酒店等大型建筑,后來又兼并了國內(nèi)知名的建筑設(shè)計公司,已經(jīng)形成一條龐大的產(chǎn)業(yè)鏈。
在北京總部,藍田甚至還提供專門的租務(wù)中心,與一些代理行合作,幫助其客戶進行在線租賃,轉(zhuǎn)賣等等,因此,若我能取得這個代理權(quán),其意義可想而知。
“也就是說,只要我去勾引這位醫(yī)生,就可以換取和藍田的合作機會?”我覺得心底發(fā)涼。
“你不正擅長于此。”他笑笑。
“你怎么不去死?”我惡狠狠開口。
“你覺得我這么做羞怒了你?”他勾起嘴角,又是笑。
我真想撕破他虛偽的臉,可是,不,既然你要我難堪,那,如你所愿。
“哈,宗晨,你也太抬舉我了。我怎會介意,我一點都不介意,相反,我求之不得。”
他的臉色逐漸變青。
我冷笑:“我只是懷疑,你憑什么代表藍田,據(jù)說我知,你并沒有入職藍田,”
“很多東西,靠得更多的是關(guān)系,而我恰好,和有這個決定權(quán)的人認識。”他頓了頓,“你們公司各方面條件都較成熟,在本土也有一定影響力,因此也在代理商的考慮范圍中,當然了,還有幾個與你們實力不相上下的公司,甚至說,更好的——”
“林婕知道嗎?”我并不笨。
“知道,我和她說了,你答應(yīng)我的要求是先決條件。”
“哦,”我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卻不想再深究,他說的對,人際關(guān)系——只是沒想到,我有一天竟也變得有利用價值。
可是,我更希望她能直截了當?shù)暮臀艺f,而不是這樣。她為什么會對這個單子上心,為什么會安排那次聯(lián)誼,不過,其實也沒什么,或許她羞于啟齒,反正這幾年我欠頭兒的不少,這次就當還了。
只是我不能理解宗晨的目的,情敵?我想他有幾百種更好的辦法,而不是無聊的和我繞這么一圈,我更傾向于,他只是純粹的想讓我難堪。
可惜他錯了,我并不覺得有什么難堪:“呵,醫(yī)生,醫(yī)生多好,我正好需要醫(yī)生。”
“成交。”
“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他臉上的嘲諷之意更濃,我猜對了,他就是想讓我難堪。
“謝謝,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你的矮冬瓜呢?”他從口袋里掏出鋼筆,簽字同時,也不忘繼續(xù)打擊。
“什么?”我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燒烤。”他簡潔回答,低頭很快簽好字。
在這種氣氛之下,我差點也笑了出來,不知道孟律師聽到這個稱呼有何感想。
“怎么,你需要打官司?”
“哦,是個律師?”他已簽好字,將筆放了回去,推過合同。
他的字體遒勁利落,熟悉的讓我有些悵然,以前數(shù)學題做不出時,便總在草稿紙上臨摹他的名字,宗晨宗晨宗晨宗晨,一勾一畫熟爛于心。
我隨即抽出一支筆,唰唰簽完,然后將合同遞給他。
他卻還發(fā)著愣,盯著我的鋼筆。
我抿了抿嘴,解釋:“用慣了這個型號的鋼筆。”
宗晨聞言抬頭,目光灼灼。
我不由自主的加了一句:“不是你送的那支。”
剛說話便后悔了,果然,他冷冷一笑,不緊不慢說了句:“你想多了。”
我無所謂的笑笑:“是啊,我一向自作多情。”
不是他送的那支筆,但我一向也只買這款派克鋼筆,那時候怕停產(chǎn),干脆一口氣買了十來支,一直用到現(xiàn)在。或許我就是個固執(zhí)而守舊的人,改不掉。
宗晨收好合同,將其中一份給我,“既然是律師……那更好,要是你沒按要求做好,可以直接找他——我不放棄打官司的權(quán)利。”
“只是不知道,他看到這份合同會怎么想。”他勾著嘴角,諷刺意味更深。
“我相信他的職業(yè)道德。”我不動聲色,“至少,比某些人更好。”
他不再糾纏這個話題,“衛(wèi)衡的名片。”
我接過:“知道了。”
“合作愉快。”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門口,而我一直緊張的情緒也瞬間崩塌。
突然很需要用什么來麻木神經(jīng)——或許咖啡可以,有時候生理上的痛楚才能壓制心底的折磨,我拿起冷卻的咖啡,淺嘗一口,苦且澀,很好。
眼前出現(xiàn)一個人——靠,我心想,移形換影啊,不是走了,又回來做什么。
宗晨站在面前,微喘著氣,目光停在我的咖啡上。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指了指我的杯子,說了句讓我更加茫然的話,“別喝咖啡,你胃不好。”
我知道我胃不好,可這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你晚上——就去找衛(wèi)衡……明天我想約人,如果你喝了咖啡——我是說,胃疼會影響晚上的事。”他說完長舒口氣,順手拿走杯子,“你回家吃飯,待會得工作。”
夕陽已經(jīng)沉入地平線,夜色直直墜落,隔著玻璃,里面燈火通明,外面暮色四起。
宗晨終于走了,修長英俊的模樣引得不少人的注目,他像個聚光燈,吸引了所有焦點,
也曾吸引了我的。
可這個誘惑,就如亞當夏娃的蘋果,靠近不得。
人可以摔跤,但總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同一個地方摔倒。
我默默起身,走出店門,叫輛出租,回家。
夏天的氣息讓整個城市慵懶無比,云層褪成灰藍,厚重的掀開夜幕。
我忽然很想念一個人,想念那個內(nèi)斂沉穩(wěn),卻總會用各種冷笑話嗆人的少年,那段關(guān)于我和宗晨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