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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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啟超信中所說“通論清代學術”一書,即《清代學術概論》。此書 的 緣起,本來是其學生兼朋友蔣百里請他為自己所著《歐洲文藝復興時代史》作一篇序,但如其所述:“既而下筆不能自休,遂成數(shù)萬言,篇幅幾與原書埒。天下古 今,固無此等序文。脫稿后,只得對于蔣書宣告獨立矣。”(《清代學術概論》自序)也就是說,他把一篇序文寫成了一部書,此等事也許只有梁啟超才能做得出。 但他在這里又說是受到胡適的囑托,要他寫出晚清“今文學運動”的親歷,而他也為此所打動,于是才有了這篇篇幅雖短卻令人驚嘆的天才著述。胡適是否有過類似 的建議,并不重要,梁啟超這樣說,一是要在后學面前表示謙虛,再有便是和胡適套近乎。所以,他在將此稿交給蔣百里連載于《改造》雜志的同時,又寄交張元濟 主持的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單行本,并鈔成副本,請幾位朋友“評騭”,這其中就有胡適。其后再版,他在序文中特意說明,新增加的三個小節(jié)和改正的數(shù)十處,就 吸收了胡適等人的意見。胡適在1921年5月2日的日記也記下了此事:
車中讀梁任公先生的《清代學術概論》。此書的原稿,我先 見 過,當時曾把我的意見寫給任公,后來任公略有所補正!陡脑臁返浅鲋逯蟀胍雅c原稿不同,此次付印,另加惠棟一章,戴氏后學一章,章炳麟一章,皆原稿所 無。此外,如毛西河一節(jié),略有褒辭;袁枚一節(jié)全刪;姚際恒與崔適的加入,皆是我的意見。任公此書甚好,今日亦只有他能作這樣聰明的著述。(胡適:《胡適文 集》書信日記卷,99-100頁)
不久,梁啟超又有了一次與胡適在學術上交往的機會。1921年初,梁啟超將他十余年來研究 《墨 子》的成果,寫成了《墨經校釋》一書,并致信胡適,希望他能為此書作一篇序文。胡適見了梁啟超的書,“心里又慚愧,又歡喜”,慚愧的是,“我曾發(fā)愿,要做 一部《墨辯新詁》,不料六七年來,這書還沒有寫定”;歡喜的是,現(xiàn)在有了“梁先生這部校釋”,而且,梁先生“這里面很有許多新穎的校改,很可供治墨學的人 的參考”。(胡適《墨經校釋后序》,載梁啟超:《飲冰室合集•專集》之三十八,99頁)
胡適的墨學研究在20世紀獨樹一幟,在近現(xiàn)代墨學復興過程中占據(jù)著特殊的地位。但他能后來居上,不能不認為梁啟超有啟蒙之功。胡適在《墨經校釋序》中寫道:
梁先生在差不多二十年前就提倡墨家的學說了。他在《新民叢報》里曾有許多關于墨學的文章,在當時曾引起了許多人對于墨學的新興趣,我自己便是那許多人中的一個人。(同上,99頁)
在這里,他把自己對于墨子學說的興趣以及最初的研究動力,全部歸結為梁啟超的示范、引領和啟發(fā)。其實,梁啟超注意到墨子的學說,還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求學 時期。那是1893年(光緒十九年癸巳),孫詒讓寫定《墨子閑詁》,第二年,印成三百部,分送給各位朋友“審讀”。梁啟超回憶當時的情景:“承仲容(孫詒 讓字)先生寄我一部,我才二十三歲耳。我生平治墨學及讀周秦子書之興味,皆自此書導之。”(梁啟超:《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284頁)這是20年后梁啟 超寫作《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時附帶提到的,他對孫詒讓的墨學研究大為贊賞,認為:“仲容則諸法并用,識膽兩皆絕倫,故能成此不朽之作……蓋自此書出,然 后墨子人人可讀,現(xiàn)代墨學復活,全由此書導之,古今注墨子者莫能過此書。”(同上,283-284頁)梁啟超這番話說得不錯。與后來梁啟超和胡適對墨子的 研究相比,孫詒讓“用力雖勤,而所闡仍寡”,這是因為“比年以來,歐學東注,學者憑借新知以商量舊學,益覺此六千言者,所函義浩無涯矣”。(《墨經校釋》 自序,梁啟超:《飲冰室合集•專集》之三十八,2頁)梁啟超和胡適用西方思想方法研究、解釋《墨經》,固然可以有進一步的創(chuàng)建,并為墨學研究開拓新的局 面,但孫詒讓里程碑式的基礎工作,卻是誰都不能否認的。直到1998年中華書局重印此書,孫啟治在《前言》仍然認為,就《墨子》學說的研究成果而言,“近 代著作無一不是在孫書的基礎上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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