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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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上的傷更疼了,就像里頭埋了個活物似的,“突突突”地跳個不停,讓人心煩意亂,憤恨不已。她怎么可以這樣水性楊花、見異思遷呢?如若她移情的對象是個比他了不起,出身比他更高貴的,他也就忍了,偏偏是半剪那個父母不明的私生子。大字識不得幾個,更不懂文韜武略!這不是說,他還不如半剪嗎?
好不甘心!
宇文佑咬著牙,狠狠一拳砸在桌上,把桌面砸了個淺坑。長史和總管對視一眼,齊齊閉緊了嘴,誰也不敢再沒眼色地勸他,生怕下一刻這鐵一樣的拳頭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恰此時,門外傳來臨安王府侍衛(wèi)頭領(lǐng)沈南的聲音,“殿下,屬下有要事稟告!
長史和總管齊齊松了一口氣,終于有人來解救他們了。
沈南的臉色不好看,帶來的消息更不好聽,“京城里但凡有臉面的人家都知道了玉皇觀里發(fā)生的事,說得很不好聽,說是殿下跑到玉皇觀里鬧事,把傅家姑娘毀了容!
傅明珠被他毀了容?他才是被毀了容好不好?宇文佑氣得扭曲了臉,這女人真是太惡毒了,她一定是故意抓花他的臉的,還想把他給打瞎了,目的就是她得不到的就要毀了,不叫別人得到!還沒緩過這口惡氣來,就又聽沈南道:“還說您把傅姑娘打成了內(nèi)傷,都咯血了,現(xiàn)在人還昏迷不醒!
是可忍孰不可忍,傅明珠被他打成了內(nèi)傷?咯血?昏迷不醒?如果這是真的,那么那個躲在窗子背后得意地沖他挑釁,路上讓丫頭罵他小丑的人是誰?宇文佑一下站了起來,肺都要氣炸了。
“還有……”沈南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低聲道,“還有更難聽的,屬下不敢說!
“你說!必須說!”宇文佑幾乎是吼出來的,他倒要瞧瞧傅明珠這個臭不要臉的女人能黑白顛倒到什么地步。
“他們說,您得了便宜還要賣乖,打了人家姑娘,還裝成自己是受害者的模樣,頂著這張臉到處游蕩給人看,就怕人家不知道您被一個姑娘家撓了兩爪子,真是,真是……恬不知恥!鄙蚰险f完這話,主動跪在地上請罪,“屬下多有冒犯,還請王爺懲罰!
宇文佑已經(jīng)氣得不能說話了,可他怎么也不能再拿底下人出氣,不然豈不是更加坐實了他其實是個心胸狹窄、恬不知恥的小人?許久,他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來,“傅明珠,如你所愿,我叫你知道什么才是恬不知恥。”
長史和總管頓時大喜,“殿下想通了?”
宇文佑紅著眼睛道:“是她逼我的!你們立即準備,我要進宮面圣!”
玉皇觀,臨空長廊,宇文初慢悠悠地沿著長廊往前走,走到那天失火的地方便停住了。新修好的地方才上了桐油,味道猶未散去,他盯著那地方看了一會兒,仔細地繞開了繼續(xù)往前走。
朱長生迎上前來,“殿下要回去歇息了嗎?”
宇文初頷首,吩咐道:“明日讓人尋路,到這懸崖下去把另一只鞋找回來!
朱長生往外瞟了一眼,只見懸崖下黑沉沉一片,狂風(fēng)撞擊山崖的聲音隱隱傳來,猶如野獸呼號一樣恐怖,便微微皺了眉頭,“就算是有小道通往崖底,只怕也未必尋得到,或許會掛在崖間哪棵樹上。若是一寸一寸地搜尋過來,花費的人力物力將會很大!
宇文初看定了他,靜靜地道:“本王很缺錢嗎?”
朱長生笑了,“殿下不缺錢!
文宗留下的九位皇子中,傅太后所出的正乾帝就不提了,擁有整個錦繡山河,沒人敢和他比富;行三和行五的兩位皇子因為和正乾帝死磕,早就灰飛煙滅了,所有的財產(chǎn)全被充入國庫,沒人敢和他們比窮;老四短命,死得太早,留了一屋子的孤兒寡母靠著俸祿勉強度日;老九倒霉,不招人待見沒發(fā)財?shù)穆纷,也是馬屎外面光;另外還剩下的二、六、七、八這幾位皇子中,最富有的就屬六皇子宇文初。
宇文初這個人,不熟悉他的人都以為他是溫潤如玉、穩(wěn)重謙和、低調(diào)文雅的,只有他身邊的心腹才知道,他絕對不是這樣一個人。他野心勃勃,挖空心思地充實他的私庫,擴展他的人脈,四處討好,不管是傅氏也好,閔氏也好,宗室大臣也好,甚至于宮中最下等的雜役都覺得他為人很不錯。
他的私庫里究竟有多少錢,沒人知道,但朱長生知道,“沒錢”兩個字和他絕對沒關(guān)系。只不過朱長生以為,為了尋找一只傅明珠扔掉不要的鞋,實在是不值得花這么大的人力物力,這實在是違背了英王殿下“量入為出”“精打細算”的原則。
宇文初仿佛知道朱長生心里想的什么,頭也不回地道:“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小的這就安排下去!敝扉L生不敢再有其他疑問了。在他看來,像傅明珠那樣被人卸了下巴還敢和人拼命的女人的確算得上是狼了,但自家殿下套這么一頭母狼來干嗎?
宇文初走出長廊,敬松迎上前來,低聲稟告道:“剛接到京里傳來的消息,傅明珠回府之時,恰逢大理寺卿夫人甄氏來訪。甄氏回去后就傳出了臨安王虐打傅明珠致傷,人一直昏迷不醒的消息,現(xiàn)在京中但凡有些臉面的人家都知道了這個消息。據(jù)說太皇太后都被驚動了,唯有傅相現(xiàn)在還未就此事表態(tài)!庇职延嘘P(guān)宇文佑假扮被害者的傳言也說了。
傅家想要順利悔婚,就必須打贏輿論戰(zhàn),那么傅明珠回家時,剛好大理寺卿夫人來訪也就順理成章了。但大理寺卿夫人再怎么八卦,也不至于有這么大的本領(lǐng)能瞬間把消息傳遍京城,所以還是傅家的手筆。因此傅叢表態(tài)與否都不重要,關(guān)鍵要看他做了什么。
宇文初并不驚訝,傅叢手段高明,傅明正更是個花樣百出的狠角色,這都是早在意料之中的,唯一讓他覺得驚訝的,是傅明珠也如此翻臉無情罷了。
主仆三人回到竹樓,又有一只信鴿飛來,敬松取了信紙看過,稟道:“殿下,孟先生傳來的消息,臨安王夤夜入宮覲見圣上!
終于走到這一步了嗎?宇文初笑了起來,“本王這個弟弟,總算是長大了!
敬松卻很憂慮,“可是這意味著閔氏從此又多了一份力量!被实鄄贿^是個十歲小兒,對外是太皇太后和傅相替他做主,對內(nèi)是閔太后為他做主,臨安王哪里是去見皇帝的,分明就是借著這個借口去見閔太后的。這種時候去見閔太后,除了賣身保命還能有什么?自家王爺有鴻鵠之志,閔太后那邊多了一個人,就意味著他們這邊的麻煩多了一分。
宇文初端然道:“這是應(yīng)該的啊,閔氏乃圣上的母族,他們多了一份力量,就意味著圣上多了一個忠心之人,這是社稷之福,我等該為圣上感到高興才是。”
朱長生和敬松沉默片刻,都跟著他笑了起來,“真是社稷之福。”
宇文初也不計較他們笑得太假,招手叫人過來,“去拿兩壇五十年的梨花白,再弄一桌好菜!被仡^朝著朱長生和敬松笑道,“后日回京!
有的吃又有的喝,朱長生和敬松當(dāng)然不會有意見。只是朱長生向來心眼多,喜歡暗里揣測主人的心思,忍不住賠著笑問宇文初:“殿下可是遇著什么歡喜之事了?”先有宇文初一反常態(tài)地刁難傅明珠,再有他深夜約見傅明珠,剛才又讓他去找傅明珠扔掉的鞋,現(xiàn)在聽說傅家悔婚悔定了,臨安王倒了霉,他就高興得要請他們吃喝,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對那位母狼一樣兇悍的傅明珠有那么點心思呢?畢竟少年都愛美色,傅明珠的美麗可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如此一來,處心積慮才謀得賜婚的那位江二姑娘可就慘了。
宇文初淡淡地掃他一眼,嚴肅地道:“當(dāng)年先帝薨逝之際,曾讓本王多多照料臨安王?上н@些年臨安王一直不懂事,也不聽勸,本王就算想幫他也無從下手。這回好了,他終于懂事了,知道趨利避害,又得到閔太后和圣上的憐惜,性命無憂。本王很是欣慰,將來就算是到了九泉之下見著先帝也不至于羞愧而走。朱長生,你覺得這個理由夠不夠?”
這個理由當(dāng)然太夠了!朱長生諂媚地奉承道:“殿下手足情深,實在是讓小的敬佩。稍后小的一定要敬殿下三大杯,還請殿下莫要推辭,給小的這份薄面!
宇文初輕哼一聲,“本王何時要和你喝酒了?你配嗎?”
朱長生愣住,多一句嘴就少了一頓吃喝,這是怎么說的?自作孽不可活。
明珠在床上一連躺了兩天,覺著全身骨頭都生銹了,聽說半剪的身契辦好了,趕緊跑去看人。
半剪被傅明正安置在清凈的東北角,這里住的人最少,來往的都是深得信任的老仆,當(dāng)然也就不怕消息泄露出去。
明珠先是威逼利誘一番,再和他說好八年后放他自由,好容易哄得半剪回心轉(zhuǎn)意,突然間看到門前一抹天青色,趕緊起身招呼道:“四哥!
傅明正進來,涼涼地道:“父親尋你!钡让髦槿チ,再神色不善地看著半剪道,“你若敢不聽她的話,我就把你扔給宇文佑,讓他把你碎尸萬段。”
半剪打個寒戰(zhàn),苦著臉有氣無力地道:“是!
明珠邊走邊等傅明正,等他追上來就問:“四哥和半剪說什么呢?”
傅明正淡淡道:“山野里長大的野小子,不曉得規(guī)矩厲害,既要對他好,也好叫他知道厲害。我教教他規(guī)矩!
明珠信以為真,囑托道:“四哥有空時好好教教他,這真是個人才,不信你可以試一試!
傅明正道:“等你想起來黃花菜都涼了,我早試過了,不然你以為他能住著這么好的房子,吃這么好的菜?回來的第二天我就扔了個手弩給他,讓他想辦法弄好。那手弩是月氏敬獻給文宗的,聽說來自西方,只此一架,可惜壞掉了,這么多年一直沒人能修好。二哥偶然看到,問文宗爺討來藏在兵器室中,也沒想著能修好,只是閑時觀賞而已。結(jié)果這小子鼓搗了兩天,居然給他弄好了!
明珠得意地笑:“我就說他是個有本事的吧。”
“唔,你說得不錯!备得髡劾锫冻鰞傻谰,“你托我做的事做好了!
是耿嬤嬤。
明珠嘆了口氣,高昂的情緒低落下來,“那些傳言有多少是真的?”
傅明正道:“差不多都是真的,還牽扯到了三哥……耿平強一直近身伺候三哥,多得三哥信任,卻借機偷拿三哥的印信,蓋了許多空白信紙出去。每逢有人需要托情之時他就拿那信紙假托三哥的名義捏造信函送出去,收銀子也是以三哥的名義收的。因了這個,下頭那些人都只當(dāng)是在替咱們家辦事,還一個勁兒地瞞著,所以咱們竟然沒聽到什么風(fēng)聲。父親已經(jīng)下令處置了,耿嬤嬤一家子都完了,連帶著三哥也要負御下不嚴的失察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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