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野貓?zhí)栍鲭y

  四天后,這艘綠色小帆船一動不動地停在風(fēng)平浪靜的海面上。陸地看不見,別的船也看不見。臨近中午,弗林特船長站在甲板室旁,看著六分儀。約翰在旁邊拿著一個碼表。太陽隨時都可能升至正上空,到時弗林特船長和約翰要計算經(jīng)度和緯度,海圖上剛描出來的紅墨水圓圈清楚地表明他們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提提和羅杰正在觀看導(dǎo)航器,蘇珊坐在天窗上縫縫補補。南希在前桅的控制臺上,滿懷期待地用望遠(yuǎn)鏡觀察前方。
  
  “可以了!”弗林特船長大聲說。
  
  約翰按下碼表的按鈕,來獲取準(zhǔn)確的秒數(shù)。隨后,兩人走進(jìn)甲板室計算船的位置。
  
  “快看吉博爾!”羅杰咧嘴笑道。
  
  “它在導(dǎo)航呢。”提提說,看著那只猴子正叉開雙腿站在弗林特船長之前站立的地方,拿著一個極像六分儀的東西放在眼睛上看。
  
  “吉博爾,你這個小淘氣!”蘇珊大叫道,“它拿了我的剪刀。”
  
  “過來,吉博爾!”羅杰說,“不要,蘇珊,別嚇?biāo)!它一跑就會戳到眼睛?rdquo;
  
  “系緊了!你們在喊什么?”南希在前桅上問道。其他人都抬頭看著她。


  
  “吉博爾把蘇珊的剪刀當(dāng)六分儀使了!”羅杰喊道,“不過現(xiàn)在沒事了。它把剪刀扔了,佩吉已經(jīng)撿起來了。干得不錯,佩吉!”
  
  剛才佩吉悄悄地從廚房門里閃身出來,從甲板上抓起剪刀。猴子沖她嚷嚷了幾句,跳上欄桿,沿欄桿一路跑了過去,爬到主桅的索具上面。它停在上面,低頭看著甲板,時不時咕噥幾句,看著南希再次用望遠(yuǎn)鏡觀察,也不記得什么六分儀了。猴子開始模仿南希,將自己的手指頭圈起當(dāng)望遠(yuǎn)鏡。
  
  甲板室里,時不時傳出導(dǎo)航員的低語聲,說什么天頂啦,子午線啦,正矢啦,對數(shù)啦這些,蘇珊、提提、羅杰和佩吉即使想裝成懂行的都裝不出來。南希倒知道一些詞的含義,但她也對不上號。不過野貓?zhí)柕乃写瑔T都知道,弗林特船長和約翰正一邊咕噥著這些奇怪的詞,一邊不停演算,等他們兩次得出相同的結(jié)論后,野貓?zhí)柕奈恢镁蜁孥E般地出現(xiàn)。都過了這么長時間,除了一望無際的大海,他們什么也沒見著,這也算得上是奇跡了吧。在海圖上標(biāo)出他們的位置后,弗林特船長會派約翰或南希去桅頂,看看能不能看到三棵棕櫚樹,或是一塊高高冒出的礁石,或是燈塔,這些東西在甲板上是看不見的。先不管是什么吧,反正就是他要大伙兒找的東西,每次都不會落空,就是會出現(xiàn)。但現(xiàn)在,即使在桅頂也看不到任何陸地。四天了,他們什么也沒見著。除了白天火辣辣的太陽、夜晚奪目的星星、一望無際的海水之外,他們什么也沒看見。而且,過去二十四小時里連一絲風(fēng)也沒有。


  
  “他們算好了。”聽到甲板室里安靜了,羅杰說道。然后他聽見了書被放回書架的聲音,弗林特船長將六分儀放進(jìn)盒子后蓋上盒蓋的咔嗒聲。
  
  “沒什么變化。”弗林特船長透過甲板室的窗戶說。
  
  “我們能看看嗎?”羅杰說。
  
  “事實上,船的位置跟昨天差不多。”弗林特船長說,這時他們?nèi)紨D到了小甲板室里,想看看放在桌上的海圖。圖上表明他們位置的新標(biāo)記幾乎就貼在昨天標(biāo)記的上面。
  
  “時間過得太快了。”弗林特船長說。
  
  “我們只是往前漂流了一點點,”約翰說,“然后又漂回來了。”
  
  “幸虧我們看不到陸地。”弗林特船長說。
  
  “這話怎么說?”提提問道。
  
  “誰都不愿意懵懵懂懂地去冒險。我們的朋友港務(wù)長說得對,在中國海岸上指不定會遇見什么人呢。蘇珊,你不用擔(dān)心,我們在這里沒事的。反正他們的船上也沒引擎,我們則隨時可以發(fā)動船上的‘小毛驢’——”

  
  “現(xiàn)在不行了。”羅杰說,“頭一天晚上,油箱里的油差不多耗光了,你們就沒記著再去加油。”
  
  “我也沒有加,”弗林特船長說,“但主油箱是滿的。等油箱稍微冷卻下來后我們再在里面加一些。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對了,今天誰做飯?”
  
  “是佩吉。”羅杰說。
  
  “她去哪兒了?”
  
  “已經(jīng)到廚房去了。”
  
  “真能干。”弗林特船長說。
  
  “我們吃咖喱雞蛋,”羅杰說,“我剛看見她在打蛋。等會兒還有橙子解渴,嗓子都冒煙兒了。”
  
  “行,暫且信你吧。”弗林特船長從悶熱的甲板室走到毒辣辣的太陽底下,說,“嘿,南希,別待在那里了,你會中暑的。下來幫我個忙。我們把斜桁拉下來點兒,然后用索具系好,這樣帆就能夠用來做遮陽篷了。”
  
  南希慢悠悠地從繩梯上下來,來到眾人當(dāng)中。
  
  “要我說,別人還以為我們在這瞎折騰呢。從昨天到現(xiàn)在我們走了多遠(yuǎn)?”


  
  “沒多遠(yuǎn),”羅杰說,“船根本就沒怎么動。不過我們打算在油箱里加滿油,發(fā)動引擎。”
  
  “引擎就沒必要了。”提提說,“這里可比港口舒服多了。”
  
  “發(fā)動引擎的話,下面會像蒸籠一樣。”蘇珊說。
  
  “反正這鬼天氣已經(jīng)夠熱的了。”佩吉從廚房的門里探出頭說,“嘿,飯做好了,我們在哪兒吃呢?”
  
  弗林特船長先將主帆放下來,做成一個臨時帳篷。“約翰,把那根繩子拿到側(cè)支索那邊去,拉過去再系緊。對,南希,就是這樣。把這根繩子在船尾系緊了,這樣我們就有幾平方英尺遮陽的地方了。”
  
  “要是發(fā)動引擎,船開動后就會有點兒風(fēng)了。”羅杰說。
  
  “你怎么老惦記著引擎?”約翰回應(yīng)道。
  
  “我之前就說不用的。”弗林特船長說。
  
  “就這么干坐著也很煩人吧。”羅杰說。
  
  “沒事,我們會去加汽油的,”弗林特船長說,“但要等到晚上再去加?оu蛋怎么樣了?”他透過甲板室的窗戶看了一眼里面的鐘,“一點了。”
  
  約翰什么也沒說,只是敲打著船上的鈴,一……二……
  
  清脆的鈴聲在寂靜中響起,提提抬頭看了看。
  
  “這聲音真喜慶。”她說。
  
  弗林特船長笑了。“我們得鎮(zhèn)定點兒,”他說,“船跑不快,著急又有什么用呢。我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惱人的事了。”
  
  “但這次最熱,”南希說,“人都要被烤焦了。嘿,佩吉,當(dāng)心點兒,你可不能坐在那兒,甲板上的瀝青正冒泡兒呢。”
  
  “如果那些咖喱雞蛋很燙,我們倒會感覺涼爽些,”弗林特船長說,“天這么熱,來點頂級馬來咖喱那才帶勁兒呢。”
  
  帆在斜桅和吊桿之間遮起了一片陰涼,他們坐在下面吃熱咖喱和橙子,總算感覺舒服些了。下午,他們睡了很久,陸續(xù)睡眼惺忪地醒來后,都抬眼看看地平線那邊有沒有起漣漪。鸚鵡也瞇縫著一只眼睛盯著前方。猴子先是模仿羅杰睡覺,最后竟然真的睡著了。又過了幾個小時,這艘綠色的小帆船仍然一動不動地停在海面上,就像置于鏡子上的玩具船。
  


  現(xiàn)在已是傍晚(在熱帶地區(qū)夜幕會很早降臨),一股煙味嗆醒了提提。她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弗林特船長正在抽他在帕皮提買的雪茄,而不是他平常抽的煙斗。
  
  “喂!”她喊道。
  
  “嘿,你醒了。”弗林特船長回應(yīng)了一聲。
  
  “還沒有風(fēng)嗎?”提提說。
  
  “是啊,連片羽毛都吹不起來。”弗林特船長說,“別再跟我說什么不開引擎的話了。羅杰說得沒錯。如果我們還繼續(xù)在同一個位置標(biāo)記船位,那海圖都會被戳出一個洞來。只要引擎冷卻下來,我們就從主油箱里給它加點油,讓這頭‘小毛驢’領(lǐng)著咱們的船往前走。”
  
  “我醒了,”羅杰說,“快讓船動起來吧。”
  
  “那你快來幫忙吧!”弗林特船長吸了一口雪茄說,“還有誰愿意來幫忙?”
  
  “快看吉博爾!”羅杰說。
  
  這會兒大伙兒都醒了,正樂呵呵地看著小猴子。它特別瘦,腰身細(xì)細(xì)的,跟弗林特船長形成鮮明的對比。此刻它正在模仿船長的一舉一動,抽著“雪茄”,享受地徐徐吐出“煙圈”。弗林特船長喊道:“來幫個忙吧——還有誰愿意來幫忙?”
  
  “吉博爾會樂意效勞。”羅杰說。
  
  “非得這樣的話,那我也去吧。”南希伸了伸懶腰說。
  
  “很有必要。”弗林特船長說,“我們明天就會到汕頭,然后去香港和新加坡。大家一起來。我們從主油箱里加八罐油,一共十六加侖……該死的,剛才真不該抽雪茄。”他站起來,要將雪茄扔進(jìn)海里。
  
  “別浪費了。”提提說。
  
  “這雪茄真不賴。”弗林特船長說,然后走進(jìn)甲板室,將雪茄放在桌上墊著海圖的煙灰缸里,“先放在那里吧,干完活再去抽。”
  
  兩分鐘后,他從前艙口將滿滿一罐油遞了上來。
  
  “這是第八罐。”搬最后一罐時他說道,“嘿,羅杰,你在干什么?”
  
  “就聞一聞。”羅杰說,“天啊!對不起,幸好沒溢出多少。”
  
  “都一加侖了。”約翰說。
  
  “還不到四分之一品脫。”羅杰說,“要是我聞的時候你們不問我問題的話,我就不會灑出來了!”
  
  “有什么好聞的,”南希說,“肯定很臭。”
  
  “哦,不要緊。”弗林特船長說,“用不了多久就好了,都已經(jīng)干了。”
  
  他們將油罐搬到船尾。弗林特船長擰開甲板上的圓形銅塞,要將油倒進(jìn)正在運行的油罐中。羅杰拿著漏斗,弗林特船長將第一罐汽油倒了進(jìn)去。蘇珊遞給他第二罐,這罐油也很快被倒了進(jìn)去。約翰遞給他第三罐,提提遞給他第四罐,南希自己將第五罐倒了進(jìn)去,這時她聽見弗林特船長大叫:“抓住它!”
  
  “你嚇得我都灑出來了。”南希說。然后她望向弗林特船長,一會兒她就知道船長為什么喊了。“抓住它!”結(jié)果她自己也喊起來了,“還是點著的呢!”
  
  原來是吉博爾站在門口,手里拿著弗林特船長那半根還冒著煙的雪茄。
  
  弗林特船長伸手去抓猴子,但沒能抓到。吉博爾圍著甲板室跑,差點就被反向繞著甲板室跑的羅杰逮個正著。約翰也差點抓到它了,但猴子機(jī)靈地蕩到吊桿上,一邊在用作遮陽篷的船帆上跑,一邊嘴里還念叨著什么。猴子從主桅上跳下來時,弗林特船長又差點抓住它。

  
  “把它攆到索具上去!”他大叫,“這樣我們就能抓到它了?傊,逼它往前走,讓它跳到甲板上來。這下抓到你了!”
  
  但還是太遲了。站在船首的吉博爾生氣地念叨著什么,從弗林特船長伸出的胳膊底下閃身溜走了,又飛快地從羅杰和蘇珊之間跑了,蕩上主桅的側(cè)支索上,然后再次從升降索上跳了下來,一路沿著吊桿,爬上甲板室的屋頂。它用雙腿、尾巴和一只手不停地攀爬,就是不松開拿雪茄的那只手。最后,所有船員將它堵在了艉甲板上,步步逼近。
  
  “你守著左舷,約翰,”弗林特船長說,“右舷就交給我了。我們肯定能抓到它。”
  
  過了一會兒,就在船員們向甲板室包抄過去的時候,意想不到的情況發(fā)生了。吉博爾想找個地方將雪茄藏起來,它看到了甲板上的那個小圓孔。
  
  船員們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砰!”
  
  火光沖天。猴子也嚇得尖叫著逃到甲板室的屋頂上,爬到主桅的頂端。佩吉二話沒說,趕緊從廚房門后面拿出滅火器,交給弗林特船長。他早已將三罐裝滿汽油的罐子扔下船了,這會兒,正跟約翰、南希用之前堆在舷墻邊的沙子滅火,他們將一桶桶的沙子倒向熊熊燃燒的大火。蘇珊則眼疾手快地掐滅了提提冒煙的裙子。
  
  “羅杰去哪兒了?”她問。
  
  話音剛落,羅杰就從艙梯上來了。
  
  “情況不妙,”他說,“我滅不了火!引擎室里全是火!”
  
  “什么?”弗林特喊道,他匆忙爬進(jìn)天窗。
  
  “你剛才干什么去了?”約翰問道。
  
  “當(dāng)然是拿滅火器。”羅杰說,身為工程師的他知道滅火器放在引擎室的什么地方。
  
  弗林特船長只下去了一會兒就又回到了甲板上。
  
  “羅杰說得對,”他說,“沒辦法滅火了。我們大約有四分鐘的時間盡量搶救船艙里的東西。這事由你來負(fù)責(zé),蘇珊,你知道該拿什么。用不上的東西一律不要了。佩吉、羅杰和提提,你們?nèi)吞K珊。火苗一躥上后艙壁,你們就到前面去,從前艙口出去。船艙后面也就能堅持一分鐘左右,先去那里拿。約翰和南希,你們兩個來幫我,我們得把小船開出去,F(xiàn)在,船和船上的東西一點就著……”
  
  留給他們搶救東西的時間顯然不多。他們拿了睡袋、幾塊毛巾、蘇珊的急救箱、約翰裝有羅盤和氣壓計的盒子。提提把鸚鵡救了出來,還搶救出了一袋鸚鵡食和一個小望遠(yuǎn)鏡。羅杰除了那根拴吉博爾的鏈子外什么也沒拿到,因為引擎室的火沖到甲板室來了,他們趕緊往前跑。幾秒鐘后,引擎室的火就從艙口燒到了甲板室。弗林特船長首先考慮的是船員的人身安全,哪顧得上其他的東西,甚至包括船上的一些文件。要不是約翰沖進(jìn)去,拼命拿出六分儀和航海天文歷(這東西在他眼里似乎是船上最重要的東西),甲板室里的東西就會全部付之一炬。約翰沖出來的時候,胳膊都燒焦了,連袖子都著了火。幸運的是,亞馬遜號和燕子號這兩條小船一直被用作救生艇,所以都備有一個小型海錨、一大口杯淡水、一箱防水密封的應(yīng)急干糧和一盞桅燈。弗林特船長、南希和約翰升起吊艇桿滑車,將兩艘小船從大船的側(cè)翼放下去時,蘇珊和佩吉還在打包其他的東西。
  
  先放下去的是燕子號,那艘小船就靠在大船旁邊。然后,弗林特船長安置好繩梯。
  
  “你們四個最好待在小船里。南希、佩吉上亞馬遜號,為保證人員均等,我跟她們一起。不能全擠到一塊兒,我們?nèi)看谝凰掖镆膊粔蚩臻g。你在干什么,提提,在釣魚嗎?”
  
  “我想把波利放下去,”提提說,“它現(xiàn)在沒事了。”
  
  “可吉博爾該怎么辦?”羅杰說,“我拿到它的頸圈和鏈子了,它在那兒呢!”他指著主桅頂端。
  
  “我看看有什么辦法,”弗林特船長說,“先把亞馬遜號放下去。約翰,慢點兒……”很快,亞馬遜號也下水了。
  
  “快點兒,”弗林特船長說,“大家都上船。主油箱隨時都會著火。”
  
  “佩吉,你快從繩梯上下去!”南希大聲喊道,“快點,真見鬼!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可不是!”弗林特船長也大聲說,但他再沒說別的了。跟羅杰一樣,他正抬頭看待在主桅頂端的猴子。此刻,火苗正沿著舷墻亂竄,吞噬著一條又一條梯繩,側(cè)支索之間,少部分沾有薄薄一層焦油的繩子也燒起來了,很快,繩子被攔腰燒斷了,像著火的流蘇一樣掉了下來。側(cè)支索末端涂有厚厚焦油的系索早就燒起來了。
  
  “上船!”弗林特船長說,“讓那兩艘小船離大船遠(yuǎn)點兒,桅桿馬上要斷了。”
  
  “可是,吉博爾還在船上!”羅杰痛哭道。
  
  “它沒事!”弗林特船長說,“無論桅桿倒向哪邊,它掉下來都沒事。你們?nèi)忌洗?rdquo;他拿下自己的太陽帽,朝亞馬遜號扔去,“佩吉,你接得很穩(wěn)!”
  
  “照我說的做,羅杰,上船,”約翰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由不得我們了。小心,這兒就要爆炸了!”
  
  船首傳來大爆炸聲,甲板上的木板都被炸飛了,頓時火光沖天。
  
  “約翰,”燕子號上的蘇珊喊道,“別等了!”
  
  “快點,吉姆舅舅!”亞馬遜號上的南希也喊道。
  
  “把船劃走!”弗林特船長大聲喊道。
  
  “你也快來!”南希叫道。
  
  “把船開走!”弗林特船長生氣地說。
  
  約翰已經(jīng)上到燕子號了,正用力從欄桿上拉燒得所剩無幾的系船索。
  
  “加油,蘇珊!”他大叫,“用力拉,蘇珊!”
  
  “可是,吉博爾還沒來!”羅杰哭道,“還有弗林特船長!”
  
  “小心!又爆炸了!”
  
  甲板室和廚房也沒了。主桅桿沒入了熊熊大火中,上面的側(cè)支索松松垮垮地垂在那兒,它們的系帶也被燒斷了。爆裂聲此起彼伏,桅桿搖搖欲墜……
  
  “噢,可憐的吉博爾!”羅杰絕望地喊道。
  
  桅桿慢慢開始往下掉……開始很慢……然后越來越快……但并沒有一下子全掉下來。連接主桅和前桅頂端的系緊線側(cè)向一邊,朝船這邊晃來。桅頂一個什么小東西飛了出去,在海面濺起水花,但并沒有人注意。緊接著,燕子號上的所有人都看到弗林特船長跳進(jìn)水中,水花濺得老高。一分鐘后,他們看見他正朝船這邊游來。
  
  “他救下猴子了!”羅杰叫道,“漂亮,吉博爾!”
  
  “真有你的,弗林特船長!”蘇珊說。
  
  “真是太感謝了。”羅杰說,弗林特船長剛抓住燕子號的橫梁,濕淋淋的猴子就爬上了船。
  
  “你不上來嗎?”提提問。
  
  “你們拖著我走,”弗林特船長說,“我去亞馬遜號。我的太陽帽還在她們那兒呢。”
  
  “天哪!”羅杰說,“你剛才怎么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事?”
  
  “我不知道,”小船拖著他的時候弗林特船長喘著氣說,他似乎還挺開心,“我只覺得有機(jī)會,想最好在那兒等等,但我并不能確定桅桿會往那邊倒。”
  
  這時,亞馬遜號從著火的帆船后面劃了出來。
  
  “啊嘿!”
  
  “吉姆舅舅還在船上!”南希大聲叫道。
  
  “沒有,”羅杰喊道,“他和吉博爾在我們這兒呢!”
  
  “將船劃遠(yuǎn)點兒,”弗林特船長氣喘吁吁地說,“前桅隨時都可能倒下。”
  
  “遵命,船長。”約翰說,他早已從蘇珊手里接過槳。弗林特船長松開橫梁,游走了,很快便從亞馬遜號的船尾爬了上去。這時,兩艘小船離火光沖天的帆船大約有五六十碼的距離,緊挨著往前駛?cè)ァ?

  
  “咔嚓……”
  
  前桅倒了,野貓?zhí)栢枥锱纠驳厝紵,現(xiàn)在,整艘船連桅桿都沒有了,船上一片火海,映照在浮了一層汽油的海面上。
  
  “最好離它遠(yuǎn)點兒,”弗林特船長說,“我不確定那兩個油箱是不是都爆炸了。”
  
  “我們不能想辦法滅火嗎?”南希說。
  
  “于事無補了。”弗林特船長說,“吃水線以上都會燒毀,這就是它的結(jié)局了?蓱z的船,它會沉入海底或者被燒成碎片。我們在這艘船上曾有過快樂的時光,可惜我們不能再跟它一起環(huán)游世界,最后讓它在出發(fā)港頤享天年了。”
  
  “我們搶救出了一些毛巾和睡袋。”蘇珊說。
  
  “它們很快就會干的,”弗林特船長說,“畢竟是海水,天氣又這么熱。我沒事的。不管怎樣,還是很感謝你。”
  
  “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南希問道。燕子號上的所有船員都側(cè)著耳朵,想聽聽他會說什么。
  
  “我們還是靜待事態(tài)的發(fā)展吧。”弗林特船長說,“我們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還在輪船的航道上。所以我們只需坐在這兒就行了,到明天這個時候我們就會被人救起,陸地也不是很遠(yuǎn)了。但中國的海岸有點兒怪,哪里都不好登陸。如果不能在條約港登陸,去哪兒都麻煩。我們最好待在這里,等著被人救援。每條船上的淡水還能維持一個星期,如果我們省著點還能維持更長時間。船上還有吃的,最重要的是,我們沒有慌亂,現(xiàn)在唯一沒有的東西就是氣壓計了——”
  
  “我有,”約翰說,“蘇珊搶救出來的。”
  
  “厲害!”弗林特船長說,“趕緊看看。如果我們必須改變計劃,還指望它提供數(shù)據(jù)呢。”
  
  “快從盒子里拿出來,提提。”約翰說。
  
  “你最后一次是什么時候使用的它?”提提將氣壓計交給他的時候問道。
  
  “今天早上。”約翰說,“天。鈮河嬕欢ū蛔擦艘幌。弗林特船長,氣壓計倒是在我手上,但似乎有點兒不對勁。早餐后下降了半英寸——”
  
  “你肯定嗎?輕輕拍一下。”
  
  “還在下降。”約翰說。
  
  弗林特船長仔細(xì)看了看地平線。“沒事,只要我們在一起。”他終于開口道,“該死的,要是我有艘大船而不是兩艘小船該多好。”
  
  “要是有艘軍艦就更帶勁兒了。”南希說。
  
  “約翰,”弗林特船長喊道,“檢查一下你的海錨!確保能從船頭放下去,繩子從船頭放下去的時候不要吝嗇防擦用具。隨便用什么都好,不擦傷船體就行了。”
  
  “遵命,船長。”約翰認(rèn)真地說。
  
  “也許今晚還會下雨。”弗林特船長說。
  
  “兩艘船上都有桅燈,”蘇珊說,“離開港口的前一天我還修剪了燈芯。”
  
  “真能干,蘇珊。如果有風(fēng),我們就把海錨放下去,點亮桅燈的話,我們應(yīng)該能夠保持聯(lián)絡(luò)了——”
  
  “如果分開了該怎么辦?”約翰問道。
  
  “最好不要分開,”弗林特船長說,“我們最好待在這兒等待救援。”
  
  *
  
  兩艘小船肩并肩在海上漂流著,所有人都盯著野貓?zhí)柨,聽它噼噼啪啪地燃燒著。他們駕駛野貓?zhí)栔苡芜^世界,去過很多地方,這艘船已經(jīng)跟他們?nèi)跒橐惑w了。最初,弗林特船長付錢請人幫他,但一段時間過后,他終于發(fā)現(xiàn)他們六個人就能幫他,根本不需要其他人,F(xiàn)在,這艘船即將葬身大海。此刻,他們正漂流在兩艘小船上,眼巴巴地看著它化為灰燼。
  
  他們沒有多少時間去害怕,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們?nèi)プ觥,F(xiàn)在,盡管他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待在那里,聽那艘帆船燒得噼啪作響,但他們的心思也更多地放在了即將開始的探險上,而不是剛才的悲劇上。如果這艘船是在英國港口著的火,一切也都結(jié)束了。但事實并非如此。他們還得回到那個遠(yuǎn)在萬里之外的家。現(xiàn)在并沒有結(jié)束,他們沒有再去想過去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也沒去想將來會怎樣,而只是想著該怎么度過今晚。“羅杰,如果你的手被燒傷了,就不要去動它了,”蘇珊說,“我的急救箱里有單寧膏。”
  
  “吉博爾也燒傷了,”羅杰說,“還有約翰。”一兩分鐘后,蘇珊開始忙著給他們涂具有冷卻作用的單寧膏。
  
  “你們船上有人燒傷了嗎?”她大聲喊道。
  
  “沒什么要緊的。”佩吉回答道,“只是衣服燒壞了,身上沒事。”
  
  弗林特船長在亞馬遜號的船首仔細(xì)檢查著海錨,抬頭看到蘇珊正抓住吉博爾的手往它胳膊上涂藥膏,他笑了。
  
  “別笑它了!”羅杰說,“它身上可是燒掉了不少毛。”
  
  “這只猴子很聰明。”弗林特船長安慰道。
  
  “聰明得有點兒過頭了。”南?粗紵姆f。
  
  “要起浪了。”約翰突然說。
  
  “是從東南方向來的。”弗林特船長說,“風(fēng)來了。幸虧不是西風(fēng)。”
  
  大家都沉默了,只聽見木船燃燒時發(fā)出的爆裂聲。過了一會兒,燕子號的船員聽見佩吉說:“你真覺得我們會沒事的,對嗎,吉姆舅舅?”弗林特船長則回答道:“當(dāng)然,肯定沒事。”
  
  “不對,要是真的有雨,”羅杰平靜地說,“就該把火撲滅,那野貓?zhí)栆簿偷镁攘恕?rdquo;
  
  他們?nèi)伎粗。海平面下,太陽正在西沉,在熱帶地區(qū),一眨眼的工夫,東邊就天黑了。黃昏下,燃燒的野貓?zhí)柧拖褚慌呕鸢选?br />   
  “馬上就要看到兩次日落了。”提提說。
  
  “真正的太陽已經(jīng)落下去了。”羅杰提醒道。
  
  “起風(fēng)了。”約翰說。
  
  他們?nèi)几杏X到了,從東南方吹來一絲微風(fēng)。他們開始在細(xì)浪中搖搖晃晃。一排漣漪往日落的方向蕩去。燃燒的帆船開始發(fā)出咝咝聲。
  
  “火燒到水面了,”弗林特船長傷心地說,“燒到吃水線了。現(xiàn)在海浪又大了點兒……”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正在燃燒的野貓?zhí)柎餐蝗粡乃媛N起來。船首斜桅掉進(jìn)水里發(fā)出咝咝的聲音。接下來,海水灌進(jìn)船體,咝咝聲不絕于耳,最后一點火苗熄滅了,小帆船永遠(yuǎn)消失了。
  
  約翰、蘇珊和羅杰聽見提提啜泣哽咽,希望不要被人聽見。這時,弗林特船長發(fā)話了。
  
  “那艘船真不賴。”他說,然后,他又用完全不一樣的聲調(diào)說,“風(fēng)更大了。把海錨拋下去,但是得輕點兒,確保繩子不摩擦船體。把桅燈點上,F(xiàn)在吃點東西吧,我們千萬不可亂動。如果風(fēng)太大,要盡量靠近艙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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