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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節(jié) 第七章

  
  老董同志走到雙脊的身邊,很迅速地將針頭扎在了它肩上。雙脊連動都沒動,可見這點痛苦與后腿之間的痛苦比起來,已經(jīng)算不了什么。
  
  老董同志蹲在雙脊尾后,仔細地觀察著。一點也不怕雙脊再給他一蹄子。終于,雙脊的傷口處血流變細了,變成一滴一滴了。
  
  老董同志站起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麻叔看看西斜的太陽,說:“行了,都去地里干活吧!羅漢,把牛蛋子送給你嬸子去,老董同志,走吧,喝四兩,壓壓驚。”
  
  老董同志說:“從現(xiàn)在起,必須安排專人遛牛,白天黑夜都不能停,記住,千萬不能讓它們趴下,趴下就把傷口擠開了!”
  
  麻叔說:“老杜,遛牛的事你負責吧!”
  
  “牛背上搭一條麻袋,防止受涼;記住,千萬不能讓它們趴下!”老董同志指指雙脊,說:“尤其是這頭!”
  
  “走吧,您就把心放到肚皮里去吧!”麻叔拉著老董同志的胳膊,回頭罵我:“兔崽子,我讓你干什么了?你還在這里磨蹭!”
  
  我抱起那六個血淋淋的牛蛋子,飛快地向麻叔家跑去。


  
  二
  
  我竄到麻叔家,將牛蛋子往麻嬸面前一扔,喘吁吁地說:“麻嬸,麻叔給你的蛋子……”
  
  麻嬸正在院子里光著膀子洗頭,被那堆在她腳下亂蹦的牛蛋子嚇了一跳。她用手攥住流水的頭發(fā),瞇著眼睛說:“你這個熊孩子,弄了些什么東西來?”
  
  “麻叔的牛蛋子,”我說,“麻叔讓您先把臊筋兒剔了。”
  
  麻嬸道:“惡心死了,你麻叔呢?”
  
  我說:“立馬就到,與公社獸醫(yī)站的老董同志一起,要來喝酒呢!”
  
  麻嬸急忙扯過褂子披到身上,弄根毛巾擦著頭發(fā),說:“你這孩子,怎么不早說呢!老董同志可是貴客,請都請不來的!”
  
  正說著,麻叔推著老董同志的車子進了院子。老董同志蝦著腰,頭往前探著,脖子很長,像只鵝;腿還有點瘸,像只瘸鵝。
  
  麻叔大聲說:“掌柜的,看看是誰來了?”
  
  麻嬸眉飛色舞地說:“喲,這不是老董同志嘛,什么風把您這個大干部給刮來啦?”
  
  老董同志說:“想不到您還認識我。”
  
  麻嬸說:“怎么敢不認識呢?去年您還給俺家劁過小豬嘛!”
  
  老董同志說:“一年不見了,您還是那樣白。”
  
  麻嬸道:“我說老董同志,咱罵人也不能這個罵法,把俺扔到煤堆里,才能顯出白來。”
  
  麻叔道:“青天大白日的,你洗的什么雞巴頭?”
  
  麻嬸道:“這不是老董同志要來嗎?咱得給領導留下個好印象。”
  
  麻叔道:“洗不洗都是這副熊樣子,快點把牛蛋子收拾了,我和老董同志喝兩盅;還有沒有雞蛋了?最好再給我們炒上一盤雞蛋。”
  
  麻嬸道:“雞蛋?我要是母雞,就給你們現(xiàn)下幾個。”
  
  老董同志說:“大嫂,不必麻煩。”
  
  麻嬸道:“您來了嘛,該麻煩還是要麻煩。老董同志,您先上炕坐著去,我這就收拾。”
  
  “對對,”麻叔推著老董同志,說,“上炕,上炕。”


  
  麻叔將老董同志推到炕上,轉出來說:“羅漢,快幫你嬸子拾掇。”
  
  “陪你的客人去,別在這里添亂!”麻嬸說,“羅漢,幫我從井里壓點水!”
  
  我壓了兩桶水。
  
  麻嬸說:“給我到墻角那兒割一把韭菜。”
  
  我從墻角上割了一把韭菜。
  
  麻嬸說:“幫我把韭菜洗洗。”
  
  我胡亂地洗了韭菜。
  
  我蹲在麻嬸身邊,看著麻嬸將那幾個牛蛋子放到菜板上,用菜刀切。刀不快,切不動。麻嬸把菜刀放到水缸沿上搶了幾下,嗤嗤嗤,直冒火星子。拿過來一試,果然快了許多。將牛蛋子一剖兩半,發(fā)現(xiàn)里邊筋絡縱橫,根本沒法剔除。偏這時候麻叔敲著窗欞子叮囑我們:“把臊筋剔凈,否則沒法子吃!”麻嬸高聲答應著:“放心,不放心自己下來弄!”麻嬸低聲嘟噥著:“我給你剔凈?去醫(yī)院把快刀劉請來也剔不凈!”麻嬸根本就不剔了,掄起菜刀,噼噼啪啪,將那六個牛蛋子剁成一堆肉丁。麻嬸還說:“這玩意兒,讓蔣介石的廚師來做也不能不臊,吃的就是這個臊味兒,你說對不對?”我連聲說對。這時,麻叔又敲著窗欞催:“快點快點!”麻嬸說:“好了好了,這就下鍋。羅漢,你去幫我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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