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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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張塞想了想說,“如果真的有聽琴雙島,那或許上面真的藏著《慕容家書》呢!”
周遠和丁珊對望一眼,他們都沒有聽說過《慕容家書》這樣一本書。
“我以前也從來沒有聽說過,”張塞明白他們疑惑的表情,“這個《慕容家書》,傳說是北宋末年燕子塢主人慕容復寫給家里的書信集。慕容公子在而立之年遭遇了人生一系列的挫折,最終精神崩潰……這你們應該都知道吧?”
周遠點點頭:“因為興復燕國毫無希望。”
他雖然不像張塞那樣讀史,但是在燕子塢的三年里,關(guān)于這所學校創(chuàng)始家族的掌故卻也聽說了不少,包括那時候一心想興復燕國的慕容博、慕容復父子的很多正史和野史。
“或許也是因為愛情的打擊!”丁珊補充道。慕容復和他的表妹王語嫣的愛情悲劇因為被姑蘇城觀前街上的戲院改編成了膾炙人口的舞臺劇,在大江南北都廣為流傳。
“不管是什么原因,據(jù)說,他后來選擇拋棄了所有榮華富貴,舍棄了他的親人和隨從,像個瘋道狂僧那樣,去四方云游……”張塞繼續(xù)說,“不過呢,慕容公子在 塵世中卻仍有一個牽絆,就是在聽香水榭島上不離不棄地等待他的侍女阿碧。他于是將旅途中的見聞逐一寫成文字寄回給她,而阿碧姑娘則仔細地把那些書信編輯成 冊,就匯集成了《慕容家書》。據(jù)說,這《慕容家書》一直藏在聽香水榭上一個叫玄機谷的地方。”
“哦,如果這樣一本家書真的存在,那一定是非常珍貴的史料。”周遠想張塞之所以對《慕容家書》感興趣,必是因為其歷史價值。
不料張塞卻擺了擺手:“這些書信對研究北宋末年風土人情或許有一些價值,不過根據(jù)那本黑皮書,慕容公子的家書里寫的并不是什么游記散文,而是他遍訪名山古跡,窮盡禪經(jīng)典卷,問道于世外高人,又獨自苦思冥想后領(lǐng)悟的世間真理……”
“世間真理?”周遠驚訝地問。他幾年來一直和具體的公理、引理、定理打交道,遇到“真理”這種含義寬泛的詞語,反而一時不知道該怎樣去理解。
“是的,就是這個天地間最終極的規(guī)律和道理。”張塞道。
“這……可能嗎?”周遠忍不住瞪圓了眼睛。除了在那些求仙問道的志怪小說里,這樣的事情是很難讓人相信的。
“聽上去有些夸張是不是?”張塞也有些嘲謔地笑了一聲,“不過黑皮書里說,江湖上各門各派,甚至是朝廷里一直有很多人都相信這部書的存在,一直為了能得到它而暗中你死我活地爭斗呢。”
“你死我活?”丁珊不解地問,“探究世間終極的道理雖然有趣,但也不至于要互相殘殺吧?”
“既然是終極的規(guī)律,自然包括了支配日月星辰和天地萬物的自然力規(guī)律,同時也就必定包括了支配內(nèi)力的規(guī)律。”張塞說,“所以《慕容家書》從另一個層面上來說,也是一部武功秘笈!”
丁珊點點頭,明白了他的邏輯。
“如果說慕容公子是在六十歲以后悟出這些的話,倒是和《九陰真經(jīng)》成書的年代相去不遠,”張塞又說,“黃裳生于慶歷四年,卒于建炎四年,從時間上看,慕容公子說不定在云游途中和他見過面呢。”
丁珊見張塞隨口報出黃裳的生卒年份,有些懷疑地去看周遠。
“這些他不會是胡謅的,”周遠解釋,“他是專門研究北宋武林史的博士備選。”
“什么叫這些我不會胡謅?”張塞立刻抗議,“我哪些是胡謅的?”
周遠心想:你剛才一路走來說的那些話不就都是胡謅嗎?
“可是如果《慕容家書》是一本和《九陰真經(jīng)》一樣的武林秘笈,又是江湖中爭奪的目標,”丁珊說道,“我們怎么會一點都沒有聽說過呢?”
“所以說這多半不是真的,”張塞聳聳肩膀,“黑皮書里的解釋是,因為聽香水榭島在只能進不能出的鬼蒿林里,所以許多秘密就都被埋藏了起來。書里還說,三十多年前朝廷發(fā)起剿滅魔教的行動,真正的目的其實是為了搶奪《慕容家書》,因此才對家書諱莫如深……”
周遠和丁珊聽到這里都忍不住笑起來。像這種只求聳人聽聞,不顧事實依據(jù)的“武林陰謀論”街頭巷尾實在流傳太多了!段淞謧髌妗纺菢拥娜鲌蠹垼瑤缀趺總月都要爆出一兩段驚天動地的秘史,越是荒誕夸張、難以置信,那一期的銷量就越好。
“編造這些謠言的人都只知道武林秘笈里有變幻莫測的武功,卻總是忽略一個重要的事實,”丁珊不屑地說道,“那就是越是高深的武功,就越需要扎實的基礎,需要艱苦卓絕的磨煉。朝廷里的達官貴人、王公大臣,又有幾個人有這個意志和興趣去練呀?”
“朝廷對《慕容家書》的興趣可能就不僅僅是在武功秘籍的層面上了,”張塞回道,“自古那么多人想練成蓋世神功,不過是為了稱霸武林、君臨天下。可是一旦 真的君臨天下,卻往往仍不滿足。你們看看秦始皇就知道了,就算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仍然會被一個更深層的問題所困擾,那就是死亡,所以秦始皇的后半輩子 都在忙著尋找長生不老的辦法。后來的漢武帝、唐太宗、宋徽宗等數(shù)不清的皇帝也都紛紛去找各地方士,大煉仙丹……”
“你的意思難道是……”周遠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張塞點點頭:“據(jù)說,《慕容家書》里對生死的本質(zhì)問題也給出了解答……總之慕容公子什么都想明白了……陰陽五行、太玄河洛的奧義,樹木枯榮、花開花落的緣由,春秋代序、生老病死的道理,宿命輪回、緣起緣滅的因果……”
“我一直聽說燕子塢武學歷史研究所整個中原排名第一,”丁珊聽到這里終于忍不住發(fā)出不屑的噓聲,“卻原來里面的博士備選都是靠讀野史傳奇做學問的。”
“我只是沒事干,隨便翻翻而已,”張塞趕忙訕訕地說,“要不是看到這石碑,我早就把那書給忘了。”
三個人一邊說話,一邊仍沿著荒棄的小徑向前走,行了一段路程后,前面出現(xiàn)了一個四岔路口。周遠和張塞正四處張望揣測,丁珊卻突然堅定不移地朝左首邊那條小徑走去。
周遠剛才一番觀察,也發(fā)現(xiàn)是最左邊的路相對不那么荒蕪,便跟了上去。張塞卻小聲說:“看你女朋友的樣子,好像認識這里似的。剛才在桃林里穿行,怎么這么巧能找到這石板路上?”
周遠只當是張塞和丁珊結(jié)了梁子,要抬杠到底。然而一路走下去,前方又出現(xiàn)了兩三次岔路,丁珊總是略一遲疑,便選了其中一條,到后來,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在前面領(lǐng)路,這下連周遠都開始疑惑起來。
天色已經(jīng)要徹底變黑,小徑兩旁的樹林里,開始發(fā)出一些低低的窸窣之聲,仿佛有什么晝伏夜出的鳥獸開始了活動。丁珊突然慢了下來,不再是一個人遠遠走在前 面。周遠知道她是心里害怕。丁珊雖然武功非凡,在強敵面前能夠鎮(zhèn)定自若,但是女生對一些不明的事物往往會有天然的恐懼。剛才她在渡船上看到那怪物時,連武 功都忘了。
三個人又行了大約一刻鐘,前方豁然開朗,一片平坦的空地上,一圈由極高大的木樁緊緊筑起的木柵欄聳立在面前,似乎圍起了一個頗大的莊園。那些木樁的頂部都削得很尖,像是防著柵欄之外的什么東西。而那柵欄之內(nèi),竟有裊裊的炊煙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