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節(jié) 兒子不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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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出生時,白白胖胖的,躺在小床上,肉滾滾的小手小腳伸展著,怎么看也看不夠。尤其當他露出笑容時,簡直像個小天使。一位奉行獨身主義的同學到我家來看望產后的我,站在小床前,久久地看著兒子,望著兒子的笑容,竟然說:“看這大胖小子,簡直都想結婚了。讓我媽看見,不得了了,又不知道該怎么羨慕怎么催我結婚了呢!”
兒子慢慢長大,我不再為他的相貌激動,但他說出令我驚奇的話,做出令我想不到的舉動時,我仍然會激動不已,我認為這是兒子表現(xiàn)出的天才先兆。
一天晚上,丈夫有些疲勞,要求兒子為他按摩,捏巴捏巴。兒子提出一個要求,不看電視不點燈,我和丈夫躺著說話,他為我們倆按摩。“那樣很有意思的,沒有聲音沒有亮光,只有咱們三人在一起親熱,多好!一看電視,就什么也顧不上了。”我和丈夫幾乎同時睜大了眼睛:好有情調的想法,這是詩人氣質啊!我立即將自己的贊美送給兒子,他很得意。于是,我們立即照辦,全家詩意了一把。
前幾天吃晚飯時,兒子很鄭重地告訴我們:“我覺得音樂課教室墻上那個大胡子音樂家(貝多芬)總在盯著我看。我唱歌不好,他就生氣了,我唱歌好,他就高興了。他的表情能變化,我總覺得他好像在說話,說我們現(xiàn)在這些小孩子不行,趕不上他。”兒子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沒有一點點開玩笑的成分。我的心中涌起波瀾,兒子有多么豐富的感覺,多么富有想象力,這是文學家的氣質!我的兒子是天才啊!這次,在兒子面前,我沒有表露我的想法,只是和丈夫交換了一下愉快的眼神。
晚上,兒子睡下了,我和丈夫談起兒子的說法,都一致認為,我們的兒子是天才,具有文學和藝術氣質,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只要好好培養(yǎng),一定會成為偉大的文學家或者藝術家,我們責任重大,萬萬不能淹沒他的才華,這是父母的不可推卸的責任。我們?yōu)檫@個發(fā)現(xiàn)興奮得睡不著覺,我們開始為兒子策劃未來,當文學家還是藝術家,或者科學家。
正在我為兒子激動、驕傲的時候,另一個和兒子年紀相仿的孩子卻給了我當頭一盆冷水。
同學的兒子7歲,比我的兒子小2歲。在兒童時期,2歲的差距是很大的,懂得的事情知道的道理完全不一樣。這個孩子還沒有上學,卻已經(jīng)認識了很多字,而且不是大人教的。你能想象嗎,是自學的!在他三歲的時候,看書不認識字,問媽媽,總問,媽媽便不耐煩,告訴他可以查字典,并教他怎樣查字典。還因為,父母經(jīng)常將他一個人鎖在家中,還因為父母的關系比較緊張,常常幾天不說一句話。于是,這個孩子大多數(shù)時間是一個人寂寞著。最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習慣了寂寞、喜歡寂寞。因為他能在一個人的時候獨自到書架上找書看,不認識的字就查字典。于是,他養(yǎng)成了自己讀書的能力,就這樣獨自學會了漢字。更讓我吃驚的是,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常常能把書上的內容背下來,而且那些內容都是很生澀很冷僻的科學術語。這個孩子有很多趣聞軼事,有一次,同學領他到自然博物館參觀,在玻璃柜里的陳列品前,他看著一塊塊巖石,他告訴母親,這是什么石頭,產自什么地方,用途等等。如果不看人,光聽那些專業(yè)的術語,你一定會以為是一個專家在解說。據(jù)說,當時旁邊聚集了很多參觀的人,不是參觀巖石,而是參觀這個孩子,引起的反響可想而知。許多人連連稱贊,更有的人認為是奇跡,認為這個幾歲的孩子是神童。過去只是聽同學說,這次這個神童來到我家。從表面看,和普通的孩子沒有什么區(qū)別。只是他缺少兒童的天真和活潑,具有別的孩子不具有的穩(wěn)重和學問。
7歲的他和9歲的兒子說話,他給兒子講什么光導纖維、什么靜電電荷,許多科技化專業(yè)化含量很高的詞和事。兒子不懂我也不懂,兒子尷尬我也尷尬,要知道,他剛剛上一年級,我的兒子已經(jīng)是小學三年級的學生了呀!看著讀三年級的兒子被讀一年級的孩子一個個的問題問得張口結舌,我的心中真的很不是滋味。
后來,這個孩子出鼻血,我趕緊找棉花球為他止血,他一點不驚慌地告訴他母親:“讓我躺下來,這樣就不流了,血倒流就不能流到外面了。”我問他怎么知道的,他說書上寫的。同學說孩子在家什么書都讀,尤其是更喜歡讀有關科學的書籍。我說你這哪里是孩子,簡直是神童、小科學家!
同學走后,兒子問我:“媽媽,歡歡怎么知道那么多事情啊,他的問題我都回答不上來,我根本不知道,他可太厲害了!”我暗暗地嘆氣,在這個怪怪的孩子面前,我才知道什么是天才兒童,才知道兒子的平凡和普通。但我不想讓兒子有這個感覺,不能讓他認為自己比那個孩子差,我要他永遠不對自己失去信心。我對他說:“世界上的知識有許多分類,他的自然科學知識比你豐富,因為他喜歡,他家中有這樣的書,所以,他讀得多,知道得也多。你的社會科學知識比他多,因為媽媽爸爸都是學習社會科學的,所以你在這方面比他要好。”兒子點點頭,并不自信的樣子。
為了怕兒子有自卑的心理,我這樣安慰兒子。但我卻再也不敢認為我的兒子是天才了,原來我的兒子只是一個很普通很平凡很一般的孩子,既不藝術也不詩人也不文學。挺長的一段時間里,我被同學的孩子壓迫著,為兒子的不是天才遺憾著自卑著。
我把自己的憂慮告訴丈夫,他完全不同意我的觀點:“天賦是很重要,但人的天賦有各式各樣的,他很小能讀書,對自然科學情有獨鐘,是一個天才?烧嬲奶觳鸥醇彝サ呐囵B(yǎng),一個好的家庭,給予孩子健康的教育,只要是正常的孩子,都可以有大作為的,你不要長別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你要記住,永遠不準說我們的兒子不行,最重要的是讓他樹立起他行的信念。再說,培養(yǎng)一個身心健康的孩子和培養(yǎng)天才同樣重要。不管他將來是天才還是人才或者庸才,他在我們心中都是最好的。”一番高論,嚇得我連連點頭,當然不能用我的自卑影響兒子,要讓他知道,他是最好的,他才能真正成為最好的。
從此,不再耿耿于懷同學的兒子是天才,也不埋怨兒子的平庸。當兒子一個暑假學會了游泳,像只小青蛙在大海中游來游去,當兒子在班級的朗誦比賽中獲得一等獎,當兒子笨拙地劃火柴,淘米做飯,我的心仍然為這些小事很溫柔很激動,照樣微笑著為兒子喝彩,對兒子說:“你是最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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