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jié) 第一章

自然,這是最陽光的表象,而它的“里子”是要強(qiáng),是知道孤女寡母不能示弱,于是也就有了一些憂愁、焦慮和心急的東西。它們是一個硬幣的兩面,彼此相關(guān),讓人憐憫。

蘇纓眼下對女兒婚姻大事的高度重視,就體現(xiàn)了“里子”的一面。其實自女兒蘇歡笑研究生畢業(yè)后,蘇纓就開始犯急,“逼催”與“把關(guān)”雙管齊下,步步推進(jìn)。

這份焦慮,是她多年來呵護(hù)寶貝女兒的心理慣性,也是她對未來的焦慮。如果說以前管孩子的衣食冷暖、考學(xué)、求職,那么如今的重中之重就是“找對象”。

蘇纓在心里念叨:寶貝,你不能重蹈媽的覆轍。

蘇歡笑的不適,也由此開始。

因為她已經(jīng)長大了,需要有自己的空間。

她已經(jīng)長大了,有自己的思維和節(jié)奏,雖然從小與媽媽相依為命。

她想,是不是女人中年以后,都沒了自己的生活?

因為,已經(jīng)長大了的蘇歡笑悲催地看明白了這一點:老媽好像沒她自己的生活,老媽全部的關(guān)注點和寄托都落在了她這女兒的身上,老媽將全面滲透、參與自己的生活。

這讓歡笑有了很大的壓力。

甚至蘇纓的那些提醒、催促都使歡笑產(chǎn)生了壓迫感。

讓歡笑感受更大壓力的還有,她發(fā)現(xiàn)老媽越緊盯自己,老媽就越心浮氣躁。這是更年期了嗎?真抓狂。老媽一急,家里的氛圍往往就變得很糟。

歡笑心想,女人人到中年真可怕,我以后可不能這樣。

天哪。蘇歡笑悄悄對小姨蘇秀抱怨:“她每天都催我相親,我約會時她還老要跟著去?礃幼,我得先給她找個男朋友嫁出去,這樣才能讓我松一口氣。我都快被盯瘋了!

小姨同情地看著歡笑,說:“也是一個辦法!

幾個月前,蘇歡笑找借口在外面租了間單身公寓。她對媽媽說:“我們家離我們公司太遠(yuǎn),每天這么趕,影響精力!

蘇纓不解:“不遠(yuǎn)啊,才六站路。另外,住在一起我還能幫你把關(guān)啊。”就差沒說出來,住在一起才能給你壓力,否則你又不找了。

其實,說蘇歡笑這些年不找對象,那也是冤枉了她。即使她不找,這些年找她的人也絕對不算少。

但就像上面說的,這年頭,覺得這事容易辦的女孩比較少,尤其是那些優(yōu)質(zhì)女孩,因為她們是有要求的。這個要求很難說清,與對方的顏值、身高、氣質(zhì)、財富、事業(yè)有關(guān),但也未必能就此羅列得出具體指數(shù)。另外,總還關(guān)系到機(jī)緣、感覺等等主觀因素?偠灾罢覍ο蟆笔莻大問題,只要你身邊有這樣的女孩,你一定明白。

但不管怎么說,媽媽蘇纓的焦灼逼催,多少還是起了作用,至少二十六歲的蘇歡笑因自己的“女博士”名頭而有了警覺,有了近在眼皮底下的壓力。這就像有人整天催你交作業(yè),你就心里有了件事兒,多少也得交一點。

比如,今晚分手的這位電腦工程師,原本就考慮到了“交作業(yè)”。從“交作業(yè)”角度,這個叫陳貝爾的男孩還是可以的,有點內(nèi)向,性子倒溫和,比較好說話。尤其是,蘇歡笑感覺他是那種自己可以把握的、能夠聽命于她的男生。跟他交往了三個月了,雖有些寡淡,但理智告訴她,這個還行,過日子還行吧。

可昨天陳貝爾突然告訴蘇歡笑,想讓她等他三年,說是他想創(chuàng)業(yè),心無旁騖地創(chuàng)業(yè)。

她知道這是借口。

她還知道與他“拜拜”也很正常,要不是考慮要“交作業(yè)”,以前,像陳貝爾這樣的,早就拜拜了,因為沒電啊,沒有如火帶電的感覺呀。

但陳貝爾這樣說話,還是讓她大為意外。因為居然是他先說“stop”,而以前,都是她對那些男生說“stop”的。

更讓她難過的是,他好像想把這事做得像一回事,好給她面子,所以想請她今晚吃一個“散伙飯”。他說:“歡笑,咱們吃個飯,一起暫緩三年,好不好?”

他這樣斯文有禮,倒讓她突然覺出了他的好,他的善良和教養(yǎng)。當(dāng)然這也挑戰(zhàn)了她的自尊心。天哪,居然是他看不上自己,是他在逃避自己。

工程師陳貝爾與她約在金蝶餐廳。今天傍晚,她在去金蝶餐廳的路上,心里的在乎在加倍增加,這讓她懷疑人的感情可能來自于自己的突然起勁兒,而與他人無關(guān)。

這一路上,蘇歡笑甚至覺得了媽媽蘇纓的可憐,媽媽是期待自己與這一個有結(jié)果的。于是她對文質(zhì)彬彬的陳貝爾涌起憤懣和埋怨,她想,有什么了不起。

“叮咚”。這時她的手機(jī)微信響了一聲,是一個叫石磊的男孩發(fā)過來的。這個石磊是半年前別人介紹的,沒有太多感覺,但也沒太多沒感覺。長相很不錯,但比較矮,中醫(yī)藥專業(yè),來自本省西部山區(qū)的農(nóng)家,有點憨態(tài),目前在省中醫(yī)院工作。她與他在約會了兩三次后,沒有進(jìn)展。按理說,這樣的情況其實意味著彼此作罷、漸漸淡出,如今相親者大都是這樣彼此消失的,但這石磊不太一樣,雖沒進(jìn)展,但也沒明說收尾呀,所以他時有微信與她互動,當(dāng)然也談不上熱切、頻繁,但聯(lián)系一直是有的。這是“備胎”嗎,或者互為“備胎”嗎?

今天石磊發(fā)過來的微信是一組照片,田野、山花。

她回:“你在老家?”

他回:“沒,是轉(zhuǎn)老同學(xué)的照片,給你看看老家的美景!

她問:“你在干什么?”

他回:“沒干什么,一個人!

她回:“要不,過來一起吃飯?剛好有個朋友一起!

這念頭是蘇歡樂突然蹦出來的。她想帶上他,給那個工程師看看,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三個人坐在金蝶餐廳的卡座。蘇歡笑向陳貝爾介紹石磊是她朋友,她故意說得有些模糊:“這是石哥,俺們暖男,早想讓你見下了。他喜歡美景攝影,喜歡養(yǎng)生學(xué),你看他是不是長得像梁朝偉?”

她拍著石磊的手背,對著陳貝爾笑得爽利、灑脫。她感覺在自己的笑意中,陳貝爾立馬得疑心他自己其實是“備胎”。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會疑心嗎?

石磊可不知前因,蘇歡笑給予他的熱情、歡顏令他高興。他這人同樣有些內(nèi)向,不太言語,他溫厚地看著陳貝爾和蘇歡笑,以為他們是尋常朋友有事相聚,剛好約他一起過來。

蘇歡笑一直在說話,比她以前與這電腦工程師單獨相處時興奮度高漲很多。但其實,她心里在難受,因為此刻的陳貝爾看起來風(fēng)清云淡,儒雅清秀,還真的不錯。她想到居然是他先想拜拜,心里就有絲絲疼痛。她想,我不好在哪里?多半是你自卑吧,覺得搞不定我吧。

她以這眼光去看他,感覺這書生恬靜得好似沒有體溫,雖含笑看著石磊和她,但又好像在走神,不知他在想什么,但眼神溫良,令她莫名隱痛。

而石磊一直憨憨地笑著在聽她說話,偶爾問陳貝爾幾句互聯(lián)網(wǎng)企業(yè)的風(fēng)險投資情況,也介紹幾句食療、中藥知識。

后來蘇歡笑借口上洗手間去總臺把單買了。這是她想好的,決不能讓陳貝爾請,他想表達(dá)禮數(shù),但她可不認(rèn)這個,得讓他有點欠感。

蘇歡笑買好單,往自己的座位走,突然就看見了一張熟識的臉的側(cè)面,那人穿著緊身運動衣,椅背上掛著一只賽車頭盔。嗨,這不是二姨夫周昆嗎?

蘇歡笑敏感地愣住了,因為二姨夫的對面坐著一個短發(fā)女孩,一張小巧的臉在笑,眉目間流光溢彩,正在聽周昆說話呢。

蘇歡笑的心怦怦地跳起來,她像躲避陰影一樣閃開,這是女人的直覺。她在想,二姨蘇錦知道嗎?那人是誰?

她站在回廊立柱的后面打量他們。她注意到他倆仿佛很親近,那女孩居然伸出手指,幫對面的他擦了一下臉頰。

在蘇歡笑的這個奇葩之夜,這一幕后來占據(jù)了她另一半的心事。蘇錦、蘇秀阿姨多年來一直幫助她們母女倆,是最親近的家人,尤其二姨蘇錦,更是她的偶像。蘇歡笑心慌意亂,生怕周昆看見,飛快地溜回了自己的座位。

石磊正在給陳貝爾搭脈,石磊居然認(rèn)定陳貝爾“偏熱”。蘇歡笑尖聲說:“錯,肯定不是!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蘇歡笑的視線不時投向回廊那頭,從這里可以看到周昆的背影,和那頂深藍(lán)色的亮光頭盔。

后來這兩人先走了。

他們走后二十分鐘,蘇歡笑、陳貝爾、石磊也起身離開。在餐廳門口,陳貝爾握了一下蘇歡笑的手,靦腆笑道:“有事可以打電話給我。”然后他轉(zhuǎn)身,消失在街口。

蘇歡笑原本沒想讓石磊送自己,但石磊堅持將她送到了中山南路地鐵站門口。這一路上她心不在焉,滿街燦爛的燈光,擦肩而過的人流,心里滿滿的心事,讓她恍惚,她沒仔細(xì)聽石磊在說什么,就感覺他真像個暖男一樣,在笑著。

她走進(jìn)站,坐上地鐵往蘇秀家去,她發(fā)現(xiàn)自己手里捏著一只小絨猴。咦,哪來的?是剛才石磊在街邊買來塞給她的嗎?

而其實,她現(xiàn)在要去抱的是一只小貓。

何小悠歡天喜地等到了表姐蘇歡笑的到來。

蘇歡笑把手里的小絨猴遞給小悠,說:“悠悠,你還沒睡?”

蘇秀說:“她不肯睡,要等你來,要跟妮妮說再見呢。”

蘇秀老公何合從書房里走出來,向蘇歡笑打了個招呼:“嘿,歡笑,要辛苦你啦,我們悠悠就認(rèn)你養(yǎng)這只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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